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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鸽

yoko 建筑大王 2020-02-12

如果你有近距离观察过鸽子的脸,你很可能会问:为什么我们会用面目狰狞的鸽子作为和平的象征呢?

事实上,和平使者从来就不是鸽子,而是鸠,斑鸠。在英文中,和平鸽是 peace dove,而不是 peace pigeon。当年负责翻译这个字眼的人,把本应译成鸠的 dove 译成了鸽。鸽与鸠,本来就是近亲,同属鸠鸽科。如果撇开羽色不谈,只看形态,它们几乎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和平鸽」的翻译者粗心,搞得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稀里糊涂的。但某天,我突然问自己,有没有可能这是译者深思熟虑的结果呢?

鸽虽面部凶悍,却得了个雅致的名字。「鸽」不仅读音温婉动听,字形也沉静优雅。

鸠面善,体态美丽,行为端庄,的确是和平使者的最佳人选,却不巧被古人取名为鸠。鸠字不如鸽字常见,而且读音拗口,字形也很别扭。

在「信、达、雅」三者出现矛盾的时候,译者选择了通顺和美好,放弃了忠实。就这样,和平鸠以「和平鸽」的名号,打入了中文世界,并被大众熟知与喜爱。人们从心底里觉得「和平鸽」一词有着与它描述的事物相称的美好,这就够了。具体是不是鸽,不重要。

我就是一个看着和平「鸽」长大的人。上面说的那些,我也是在观鸟之后才一波三折的知道的。

多亏了望远镜、鸟书,和蓬勃的鉴定意识,我发现山里的鸽子跟米兰的是两种。米兰那种是普通鸽子,即家鸽。山里的鸽子身形更瘦长,整体灰白色,而且脖子后面有明显的深色带状装饰性毛发。鸟书上说山里这种叫 collared dove。鸟书是英文的,所以又上网查中文名,谷歌说中国人叫它领鸽。

于是,我以为中文里面只有鸽,dove 和 pigeon 都是鸽。和平鸽应该就是领鸽了,因为它们比较美啊。

可 collared dove 正式的中文名是斑鸠啊。

有趣的是,我是知道斑鸠的。长沙童谣《月亮粑粑》里面就有唱到「斑鸠咕咕咕」。周杰伦早期有一首歌就叫《印第安的老斑鸠》。小时候我还根据「斑鸠」二字的字形,认真揣测过斑鸠的长相:那是一种产自遥远的非洲、不能飞、只能跑的大型鸟,应该是鸵鸟的近亲。

知道领鸽,也知道斑鸠,但不知道领鸽是斑鸠的我,离真相仍然很远。

从谷歌那里知道领鸽一词的两个月后,tao 回国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他妈妈同时看到了斑鸠,他说「嘿,这里也有领鸽!」他妈妈说「领鸽?那才不是领鸽,是斑鸠!」

马上我就收到了一条微信:中国也有领鸽,但这里人叫它斑鸠。

BANG!一通百通。

collared dove 是斑鸠,dove 是鸠;domestic pigeon 是家鸽,pigeon 是鸽;鸠跟鸽是近亲,同属鸠鸽科;原来歌不是随便唱的,斑鸠真的会咕咕咕;对了,既然领鸽都不是鸽,让我如何相信和平鸽是鸽呢?赶紧查和平鸽的英文,显示:peace dove。dove 是鸠;peace dove,和平鸠。

至此,真相大白。



上面那些是在四月一号之前陆续写的和画的,本来打算作为四月第一篇发布,结果没发成。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yoko:我编辑好了,你看一下不?

tao:好,就看。(浏览文章)

tao:嗯,挺好的,发吧。(一边在谷歌中键入「和平鸽」)

yoko:那我就发了啦。

tao:唔 .......(急速浏览维基百科「和平鸽」词条)

yoko:诶,我可以发了么?

tao:等等!好像和平鸽就是鸽.......

yoko:啊!

tao:和平鸽是人工选择培育出来的全白的家鸽。家鸽呢,则是被人驯化的原鸽。总之,是鸽就对了。

之前搞的那些内容就这样被一竿子打死了,文章也随即被搁置。之后的数周,无论是看到或是听到斑鸠,我都恨得咬牙切齿。

时隔数月,再捡起来写,就是想检讨一下自己,再给大家提个醒——搞自然科学,除了拉丁文,别的都不能信。

为证明这一点,让我们先用拉丁文看一下鸠鸽。鸠鸽科(Columbidae)就是由鸠、鸽(doves and pigeons)组成的。列表写出来的话,是下面这个样子的:

界:动物界 Animalia

门:脊索动物门 Chordata

纲:鸟纲 Aves

目:鸽形目 Columbiformes

科:鸠鸽科 Columbidae

鸠鸽科下面有四十二个属。鸽属(Columba)是其中之一。鸽属里面有很多种(具体数目众说纷纭...),原鸽是其中之一。家鸽就是经过驯化的原鸽。在特定的情境下,全白的家鸽会被我们赋予某种只对我们有意义的意义(比如和平),我们还称它们为和平鸽。

属:鸽属 Columba

种:原鸽 Columba livia ——> 家鸽 Columba livia (domest.)

喂喂,那斑鸠呢?嗯,斑鸠跟和平鸽根本不住在一条街上。灰斑鸠是斑鸠属(Streptopelia),和平鸽是鸽属(Columba)。

属:斑鸠属 Streptopelia

种:灰斑鸠 Streptopelia decaocto

你看,用拉丁文一讲,似乎没有什么可迷惑的。接下来,我们看俗名。

原鸽 rock pigeon Columba livia

家鸽 feral pigeon Columba livia (domest.)

领鸽 collard dove Streptopelia decaocto

斑鸠 collard dove Streptopelia decaocto

和平鸽 peace dove Columba livia (domest.)

斑马鸽(和平的鸽) peaceful dove Geopelia striata

鸽不一定是 pigeon, 鸠不一定是 dove。都叫鸽不一定同属,不都叫鸽也不一定就不同属。和平的鸽并不是鸽属。和平鸽竟然是鸽属。

和平鸽是鸽,翻译的人就没错。和平鸽不是斑鸠,那画画的人就搞了鬼。他们让家鸽带上斑鸠的面具,跟我们讲:这是和平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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